※2012情人節賀文
※R15可能







♩. 正文





Chopin Valse Opus 64. No. 1 "Minute Waltz".        



音符串成旋律前進跳躍,自纖長指尖飛揚流洩,彷彿驅散了幾日來積滯的陰暗沉悶和揮之不去的潮濕氣味,一切都明媚起來,大把陽光灑落的日子遲來的造訪,窗外枝頭是一種柔軟油潤的綠色,洗去塵埃後的清新如新生一般,迎風輕柔搖曳,抖落幾個附和的樂音,他們才意識到這是真正的雨過天青了,天空是一片洗碧。

「艾伯?我可以進來吧?」艾依庫查象徵性的扣了扣虛掩的門扉,盡可能用最安靜的音量詢問,像喃喃自語,也不等到鋼琴椅上的那個人回應,或許他沒有察覺,那正是艾依查庫的目的,雖然他明白那人一向警覺一定把每個字都一點不漏的聽了進去,於是他走進房裡。

啊,艾伯李斯特。
他看著他輕閉眼瞼,也跟著閉上眼睛,他知道這旋律是一首華爾滋,三拍子一個小節,輕快而優雅。


他想起幼時艾伯必須學會的那些繁瑣的社交禮儀,他總是記不得細節,支吾半天也說不出陪伴了他一天下來到底學了些什麼,太複雜瑣碎讓他頭痛。
只有社交舞,入門也是一首圓舞曲,艾伯耍著小脾氣彆扭稚氣的臉還沒有長開,卻清晰的印在眼底,艾依知道他的腳踝一定在抽痛,卻什麼也沒有說。
做的不夠好就在做一次,他知道艾伯比誰都更不服輸,那種追求完美的偏執,所以一次一次練習著始終無法完全駕馭的左轉右轉,一邊數著拍子,一二三、一二三。

也許是身分、也許更現實一點是身高差的緣故,但是艾依難得精明沒有說破心裡那點猜測。小小的艾伯雙手插著腰,已經頗有領導者的架勢,頤氣指使說:你來當我的舞伴。
一切就是那麼理所當然。

那時他們早已經沒有初回相識的怯懦,階層的隔閡被相仿的年齡淡化的幾乎不曾存在,互相嬉鬧,然後拉對方一把。

他總是笨手笨腳,一直到了教室的中央,踩在光潔如新的地板起舞的時候,他還是不懂自己怎麼就從一旁板凳上的觀眾突然成了表演者之一,配合的女方舞步不停的旋轉,他聽著艾伯口中低低的一二三,腳下的步伐卻總是凌亂,一曲舞罷頭暈目眩。
然後他們坐下來,他看見艾伯優雅如昔,他總是蓬鬆毛燥的金髮卻被汗水打濕,一束束的貼在頰邊,夏日總有一種炎熱的黏膩,為了又踩到幾次那雙發亮的黑皮鞋滿懷愧疚的道歉。

後來艾伯的動作愈臻成熟,雖然他不懂自己彆腳的舞技究竟幫上了什麼忙,但是看見那個身影舉手投足動作如流水一般順暢,確實瀟灑自如典雅大方,傾斜擺盪反身,不負了華爾滋舞中之后的美名,他還是不自覺扯開了一抹帶著驕傲的笑意,那頭黑髮應該是眾所矚目焦點,他這麼想,從他體認到這個事實的那一刻起便虔誠得彷彿是一種信仰,那一次他沒有站在舞池中央。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琴聲歇止,沒有嘆息。

艾伯李斯特睜開眼,對他說:「過來。」
所以他邁開步伐像他移動,帶著一點回憶的殘像,一種虛浮的不真實。

「很久沒聽見你彈鋼琴了,聽起來一點也沒有退步。」艾依庫查笑起來的時候就藏不住那對虎牙,比起嚴肅狠戾的時候更符合他的年紀,甚至更小一點。

「坐。」

艾伯輕聲的下達指令,他聽話坐下來,和他一起呼吸音符殘留下來的餘韻。

「是生疏了,手指也沒有往常靈活,問你的耳朵不準吧,艾依札。」

他敷衍的哼哼:「也對啦,你說什麼是什麼吧。」

「是華爾滋?」

「Chopin Valse Opus 64. No. 1 "Minute Waltz".」毫不意外的見他一臉茫然,他又補充:「蕭邦的一分鐘華爾滋,就是俗稱的小狗圓舞曲。」

「啊,我聽說過,是說小狗繞著尾巴團團轉那個?」

「嗯。」他點點頭算是回答了艾依庫查的提問:「覺得似乎很適合你。」

「我?」
「沒錯。他們是怎麼說的──軍犬?」

對於艾伯李斯特稀奇的揶揄艾依庫查失笑,上一次這樣輕鬆閒適的談話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
也對,這樣的天氣和難得閒適的氣氛,心情又怎麼會不好呢。

「我才沒有繞著尾巴團團轉呢。」他想了想,更準確來說:「只有總是繞著艾伯團團轉。」無論身心眼光。

「那麼你是在說我是你的尾巴了?」假意冷卻下來的臉色讓艾依簡直眉頭打結。

「才不是呢。你明明知道我說不過你。」

可能他困擾的表情娛樂了艾伯也不一定。

因為他收回找碴的情緒,也許還有點玩笑的語氣,但是艾依知道他是認真的,他早已嗅得出那些情緒轉變的細微差異,也嚴肅起來。

「艾依札,在我厭煩之前,沒有准許可休想離開這個圈圈啊。」

他配合的行了一個軍禮,知道那是變了相不坦率的撒嬌,要讓他放下架子說什麼甜言蜜語,別說艾伯不願意,他也無法想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艾伯可以永遠高高在上,他可以擋下任何騷亂阻礙打擊,只要他的步伐踏得安穩。
嘴角無可抑制的向上牽動,笑了起來。

「是的,遵命。」


陽光被百葉窗的間隙篩過,光線組成的金色在長期包裹於軍服底下而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的肌膚烙上橫紋,即使如此他還是非常美,艾依查庫想,那些柔韌的肌理其實飽含力量,含蓄的力與美。他不瘦弱,甚至可以說是強大,趾高氣昂,像優雅的貓科動物。

他親吻艾伯的指尖,在關節間仔細流連,一面瞇著眼僅存的一隻眼觀察著艾伯的神情,帶著一點讚嘆和驕傲。

那一頭燦金髮色似乎吸飽了一季的日光,可以擰出流沙似的朦朧金光,纏繞上去還是一樣溫暖乾燥,接近髮尾的地方色素被蒸散得更淡了。接受著肌膚的輕燙,艾伯意識游離的打量著那頭張狂的髮,艾依查庫喜歡親吻他的頸,有動脈跳動的地方,感受血液泊泊流過血管的壓力造成的溫熱博動,他知道那是一種確認卻從不戳破,還有,他會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輕笑,說:「艾伯好香。」像在自言自語。

果然是隻狗。
艾伯李斯特總是只來得及讓這句話在腦海浮現,卻無法將怒氣跟著成型。

長著薄繭的指腹流連過光裸的背,向下游移,磨人的以華爾滋的三拍行進,艾伯發現這次彈奏的人不是他了,小狗圓舞曲的前奏迫切急促,然後甜美徐緩,愛憐懇切的來回反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沉淪起舞。

唇溫輕熨在失去支撐的右眼之上,艾依查庫的另一隻眼湛藍深邃得彷彿能裝下一整片晴空,平靜的湖面印下一個倒影,無論過去現在未來,多少個分歧點,不曾散去。

現在他也管不上對自己的上司說這樣的話是否恰當了。



──「呐,情人節快樂。」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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