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體提到的歌詞是 Leona Lewis 的 "Yesterday"

   很喜歡她的聲音

   But they can’t take yesterday

   那些發生過的事情永遠不會被抹滅

 

 


 

 

♩. 正文

 

 

 

「殺了我吧。」

 

這樣是最好的結局了,沒有我,他也可以很好的。

 

威斯特一直都很堅強,不是小時候那個哭鼻子了。

伊凡‧布拉金斯基望著那頭銀白的髮絲隨著風在同樣顏色背景的雪地裡微微飄揚。

 

「這樣做,值得嗎?」

 

「你明明知道的,」

 

為保全威斯特,什麼都值得的。

 

什麼都值得。

 

「別磨磨蹭蹭,太婆媽了。」

 



基爾伯特依舊還是那樣猖狂的笑著,當初曉勇善戰的強者在這裡向他求得一死,

 

異色的眼裡不只是覺悟,還是那樣令人無法逼視的坦然。

 

沒有低聲下氣,語氣輕鬆愉快的像單純閒話家常。 



「如果我說不呢?」

 

走到了這步田地,到底是他太傻太傻。

 

卻又宛如必然的結局。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不變的、愚蠢的真理。

 

想嘲笑他犧牲小我的精神太過妄想,

 

卻被一種莫名的苦澀情緒哽塞著無法開口。

 

為了他,也為了自己得不到的什麼。

 

「你不會讓本大爺失望的吧。」

 

那麼篤定自信的。

 

總是像鳥兒一般自由,到最後也始終貫徹自己想法的基爾伯特,

 

單純又莊嚴的。

 

伊凡有話想說,卻也無話可說。

 

他不想承認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能下得了手。

 

最後基爾伯特踏著毫無猶豫的步伐貼近,幾乎沒有距離。

 

踮起腳尖,留下一吻,他笑的猶如冬日裡的向日葵,像太陽。

 

「本大爺我,不會後悔。」

 

 

* * *



一聲死亡的槍響如同一曲哀歌畫破長空,餘音宛轉悠揚。

 

唇上殘留的餘溫冷卻的如此快速,如同生命消逝的如此倉促,

 

來不及抓住一絲氣味痕跡。

 

最後他只依稀聽見這句話在耳邊悠悠的迴盪,然後飄散在虛空中。

 

殷紅的血液汩汩漫延,如同綻了一地盛放燃燒詭麗的彼岸花,

 

在一地銀白中這樣的美麗更顯得怵目驚心,

 

他卻想起他宛如火焰般的眼,雖然生氣是那麼急遽的黯淡了,還是類似的顏色。

 

他抱著逐漸冰涼的軀體,感覺心底也逐漸冰涼起來,像結了一層寒霜,直到與這嚴冬的氣溫相同。

 

臉上還是微笑著,就像什麼顏面神經壞死了,他只能笑著,

 

像從前一樣保護著自己的孤獨那麼的小心翼翼。

 

有什麼滑過雙頰,鹹鹹的味道。

 

在雪國裡成長伊凡第一次覺得冷。

眼淚一定具有某種腐蝕性能把一部份的自己掏空。

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笑著哭,是這麼椎心的痛。

 

吶,這一世你從來就不屬於我,卻葬送於我,最後的一吻是我所能得到唯一得到的答覆。

 

下一次要讓你完完全全的屬於我,只屬於我。

 

只屬於愛你愛的幾乎發狂的我。

 



(1947年2月25日,普/魯/士走入了歷史。)

 

 


I just can’t believe you’re gone

 

Still waiting for morning to come

 

When I see if the sun will rise

 

In the way that you’re by my side

 

 

 * * *

 

 

他的心臟再一次鮮活的脈動,於1949年,以東德之名。

 

 

吃力的掙開塵封的眼簾,赤色的眸裡映著初生之犢般的困惑,

 

對上另一雙似笑非笑的眼,那是奇異的、紫羅蘭的顏色。

 

「吶,基爾,睡得好嗎?」

 

艱難的呼吸著重生後的第一口空氣,像離水的魚。

 

有點兒冷,摻著一點Vodka的氣味。

 

「現在開始,你就是屬於我的東西了唷,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

 

紫色眼睛的主人這麼宣告著,帶著一絲不容違背的笑意。

 

試著移動雙手,沉重的麻木感無力的蔓延,

 

他像久未運作的機械生了鏽,花了好一會兒才逐漸適應,

 

然後哆嗦起來。

 

 

 * * *

 

 

在這兒,窗外時常是一片雪白的荒蕪,

 

而冬日裡,熱烈燃燒的爐火是唯一鮮豔的顏色。

 

伊凡說,這是為了取暖。

 

第一次喝Vodka嗆的連連咳嗽,

 

現在他漸漸習慣入喉時熱辣的搔癢和醇厚的苦澀,

 

只是偶爾還想念起啤酒上的滿溢的泡沫。

 

互相擁抱,從肢體交纏的縫隙間汲取一點兒體溫,

 

因為寂寞總是太冰冷。

 

他又養了一隻鳥,當作紀念過去的一種方式。

 

這裡的生活不差,但說白點也不過是平淡,就好像伊凡總是那樣平淡的笑著,

 

只有在偶爾齟齬的惱怒或擁抱時,才出現一點更熾熱的神情。

 

他被眷養在他的世界裡,醒轉、入睡,不斷循環。

 

 

* * *

 

 

今天的天氣很好,難得露面的春陽糝落一地金光,

 

和幾許和煦的氛圍。

 

基爾帶著小鳥和心血來潮,到市集散散心,

 

理所當然沒有過問那隻專制的北極熊。

 

看著人山人海、人來人往,感染了喧囂的熱絡,

 

人潮洶湧間似乎就少了點孤單的容身之處了。

 

對一個人來說,很多事情並不是遺忘,

 

只是誰也沒有去攪動那一池春水、

 

沒有去開起那扇門扉,

 

所以暫時想不起來罷了。

 

他想自己的的確確的不同以往了,比起從前的滿腔熱血和野心勃勃,

 

現在的自己竟然只是安逸在人潮之中。

 

只是自槍響的那一刻起,他已經踏上無法回頭的旅程、

 

親手選擇了命運的岔路,

 

又還有什麼餘地後悔呢?

 

就著略略模糊的記憶,哼著祖國的小調,

 

他穿梭在比冬天的爐火都更加鮮豔的攤販間,頗自得其樂。

 

販子親切的吆喝著,他望著攤上成堆的蕃茄在陽光下映著漂亮的艷紅色澤,

 

忽然惦念起了昔日的戰友。

 

「不知道安東那個笨蛋怎麼樣了?還有那紅酒鬍子呀...」

 

才正碎念著,

 

人群裡忽地一陣騷動,什麼東西滾落的聲音,

 

撞擊地面時微微沉聲的震動,

 

基爾俯下身想幫忙拾起滿地滾動的馬鈴薯,卻只得猛地一僵。

 

「──哥哥!?」

 

 

Tell me what is it I'm reaching for

 

When were through building memories I'll hold yesterday in my heart

 

In my heart

 

 

* * *

 

 

熟悉不過的呼喚,不會錯的。

 

他曾經最親愛的弟弟。

 

先一步扣住這些日子以來消瘦許多的皓腕,

 

路德維希的眼裡只容得下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

 

驚異的猶疑與不敢置信充塞著胸口,幾乎令人窒息,

 

如此小心翼翼,是怕這不過是泡影,脆弱的一碰就碎。

 

「請你放手,你認錯人了。」努力不洩漏太多激昂的情緒,

 

冰冷的聲線卻無可抑制的顫抖。

 

他早該同普/魯/士之名,一同死去。

 

「你瘦了…」那一頭如今日的陽光一般燦爛的金髮卻灼痛了他的眼。

 

「放手!」

 

掙開箝制,他抓住空隙避開好奇圍觀的人群,

 

只是跑,向前跑著、跑著,沒有再回頭。

 

那麼清楚的感受著呼嘯而過的風如利刃一刀刀畫在胸口。

 

他沒有追上,蔚藍的眼底沒有焦距,

 

只是悵然若失的望著已空無餘物的雙手,分不清那樣真實的餘溫究竟是夢。

 

威斯特、威斯特…對不起,可是我不能回頭。

 

他幾乎是無意識的回到家,回到那個只有,他和伊凡‧布拉金斯基的世界。

 

伊凡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在雙眼還未適應的黑暗中,只能依稀分辨那抹銀白色的身影,

 

頹然倒臥在爐邊的沙發上,像抽掉了靈魂,沒有一絲聲息。

 

那雙不再燃燒的眼眸失焦再,聚焦。

 

卻總是模糊。

 

唇瓣掀合,乾澀的喉間擠出近乎單音的簡短字句。

 

「威…斯特…」

 

那個威斯特嗎?

 

他記得,路德維希這個名字。

 

被揪著衣領質疑作殺人兇手,他卻無法為自己辯駁,

 

看著他痛,竟得到一絲殘忍的快意,然後才驀然發現

 

自己也痛得無以復加。

 

胸口一陣鈍痛,他原本希望他不會再回首。

 

所以他築起圍牆,

 

為了留住飛鳥,他框架起一片青空。

 

真正的眷養起那一季野薔薇的鮮紅。

 

 

 

(西元1961年,蘇聯興築柏林圍牆,東西德從此隔離。)

 

 

They can take tomorrow and the plans we made

They can take the music that we never play

All the broken dreams take everything

Just take it away, but they can never have yesterday

 

 

* * *

 

 

那抹蒼白的影子幾乎溶在北國的夜色之中,模糊成一塊釐不清的風景。

 

「哥哥,現在的你過的好嗎?」

 

「今天還是抱著希望到市集裡走了一遭……

 

「是幻覺嗎?……我寧願選擇相信。」

 

「你在圍牆的另一邊對吧?因為我明明走遍了這一邊啊……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美,你看見了嗎?」

 

時間,從來沒有為誰駐足,更迭的只是無數個人事已非。

 

能說的、不能說的、想說的,卻忘了怎麼開口。

 

基爾伯特在多少個絮語呢喃的夜裡崩潰,卻拼了命摀住嘴,壓抑著不讓悲傷從唇角洩漏,不哭出聲來,就不是種示弱,安靜的塌陷,隔著,僅僅一道牆的距離。

 

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凋謝著,即使那樣的週期,只在日漸空洞的眼神中透露。

 

這樣的風景在濃郁的闇夜裡醃漬浸透,在那雙紫羅蘭色的眼底浮沉,然後發酵,最後只留下冰冷的恨意,或許還參雜著妒忌,和其他一些複雜難解的什麼。

 

 

所以他以幾乎殘暴的姿態掠奪著那具蒼白的軀體,想證明自己也不明白的一些情緒,痛,不過是達到目的的必經過程。

 

深深的烙印,節奏是狂亂。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的……」

 

然後在幾近失焦的世界裡,他攤開身體,像一具殘破的布偶,那麼趨近卑微的姿態。

 

「我是……你的、只……屬於你的……」

 

不同於無聲滑落的淚,破碎的細語與其說是安慰著那個男人,更像是說服自己,一遍一遍,反覆播映著像暗夜空谷的跫音,在無法繼續的對話中顯得震耳欲聾……

 

不是熟悉狂妄的本大爺,只是屬於伊凡‧布拉金斯基的,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

 

那一刻伊凡才發現,他早就不屬於它了。

 

沙子在手裡握的越緊,越是扎人,流失的也越快。

 

所以他放手。

 

放下從來就不屬於他的他,正如,他終究無法在北國裡留住盛夏。

 

 

(1989年11月9日,柏林圍牆倒塌)

 

 

* * *

 

 

他離開的那一天,逆著光,他的影子被削的好細好長。

 

揮揮衣袖,他連一點紛飛的雪片也沒有帶走。

 

當他向對面金髮碧眼的男子伸出手,剎那間那抹背影堅毅的,在視線裡迅速遙遠了起來。

 

與其讓他在他的世界裡枯萎,不如就這樣吧。

 

會還給你這片自由的藍天,即使明白,也許再也抓不住那一隻翱翔的青鳥,

 

對一個兇手而言,這是一種殘酷的慈悲,也許痛的麻木以後,才能真正得到赦免也不一定吧。

 

所以他想他不會後悔,就算他終於明白,笑著從眼眶落下,帶著鹹味的溫熱是淚。

 

也許該慶幸的是,那個人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毫無把握的再見。

 

雪又下了。

 

 

* * *

 

 

那一句再見沉寂了一季冬天,那個蒼白的影子淡得,就像不曾存在,淡得,讓他幾乎就要這麼相信了。

 

又一次愚蠢的嘗試著,他在凍土上理出一塊小小的花圃。

 

「有人在吧?本大爺自己進來了喔。」

 

帶著園藝手套的手頓了那麼零點幾秒,然後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轉身。

 

「這個鬼地方還是一樣冷。」

 

「傻了還是啞巴?」

 

「……為什麼回來?」

 

他盯著他的眼神活像見鬼。

 

「本大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唔……」

 

那抹銀白用手裡的一束向日葵,換了一瓶熟悉的Vodka.

 

 

 

I never believed until now

I know I’ll see you again I’m sure

no its not selfish to ask for more

one more night one more day one more smile on your face


but they can’t take yesterday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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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ジョイ ♩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